死亡，似乎已经成为不可逃避的宿命。不论陈一诺如何挣扎，每一次循环他都会因不同的原因死去。他被摔死，被撞死，被车祸撕裂的汽车残骸戳死，被火烧死……

反反复复的死亡，让陈一诺的心灵麻木，逐渐开始放弃挣扎。又死了十几次之后，麻木劲儿过去了，陈一诺开始专心享受每次循环中，那短短的只有一两分钟的生命。

陈一诺和林檎在车上打架。

林檎是体育特长生，身体非常强壮，大家都认为他是师范附中最能打的人。陈一诺故意找茬挑战他，一次次被揍得鼻青脸肿，在车祸中死去。然后一次次总结经验，继续挑战林檎。最后，陈一诺靠着能预知林檎的动作——只要一个动作重复几十上百遍，你也可以预知你对手的动作——左一拳打了林檎一个熊猫眼，右一拳打得林檎鼻血飞溅，最后再来一个回身肘，顺利将林檎KO……然后在车祸死去。

陈一诺在林檎身上不断尝试格斗的新技法。用转身后旋踢KO，用上步顶肘KO，用飞膝KO，后空翻踢KO……陈一诺把从影视作品里见识过的所有格斗技术全都尝试了个遍。

“璐璐，你知道吗？我从高二分文理班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深深的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的笑容，我喜欢你眉头微蹙时的神韵，我喜欢你的身体形状，我喜欢你身上的气味……如果生命只有最后一分钟，我想做的就是吻住你的嘴唇……”说着陈一诺就吻了上去，不顾孙璐璐的挣扎，捶打，不顾一车人的目瞪口呆。

他尝试吻孙璐璐，尝试揉弄她胸前的丰盈，尝试摸她的屁股，尝试伸进她的裙子下摸她大腿之间的柔嫩，尝试脱下她的小裤裤仔细看里面都有什么——一片黑色毛茸茸的，和他原来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像那些看得让人血脉奋张的小电影一样两人都脱光衣服才能做的事，因为时间太短，没有做，陈一诺非常遗憾。

然后他开始抢邻座吴小胖的PSP，一遍遍的玩。

此前陈一诺从来没有玩过PSP，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有更让他感兴趣的事儿。他天天捧着大学各种数学、物理教材读，根本没时间去玩电玩。这回在生死循环里，他总算过了一把瘾。

他不断的尝试创造新的记录，不断在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尽量猎杀更多的怪物，取得更高的分数。最后他的技术让试图往回抢PSP的吴小胖目瞪口呆，惊为天人，引来一车人的围观。

……

当最后所有的一切都让陈一诺感到厌倦的时候，他再次捧起了自己书包里的书。这是一本量子力学，他刚刚看了个开头。里面需要用到的数学知识他也是昨天才刚刚都啃完，如果不是遭遇这场死亡循环，他本应该今晚读第二章，明天上课的时候读第三章的。

不应该在校车上看书，同不应该在校车上玩电玩一样，因为这会损伤一个人的视力。可对于一个陷入死亡循环的少年来说，少许损失一点视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反正下一次循环开始时，一切又会恢复原状。

陈一诺开始废寝忘食的阅读，每次车祸发生时，他都气定神闲的看书看到最后一刻黑暗来临为止，完完全全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高人范。每次重新开始新循环，他再从上一次读到的地方继续开始读。

究竟循环了多少次陈一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他沉浸在量子力学的知识海洋里。

他这本书并非是正规的大学教材，而是一本面向大众的科普类读物。当然，其中的各种数学计算公式也都没少，这使得这本书并不怎么流行——普罗大众的数学领悟力完全是不能指望的，数学计算公式太多必然会吓退不少读者。通过这本书，陈一诺知道了什么是薛定谔之猫，知道了量子力学的多重宇宙解释，知道了量子自杀佯谬。

“现在我不就是处于量子力学的多重宇宙之中么？”陈一诺想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多重宇宙之间的我，可以互相共享记忆，这导致我一遍遍的以不同形式死亡，每次还都能记住之前的死亡过程。”

“那个一次次告诫我‘一定要活下去’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

当好奇心随着这个疑问重新被陈一诺拾起来时，本来早已被上百次死亡消磨的无影无踪的求生欲望，又重新从灰烬变成了熊熊火焰。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解开这一切的谜团！”陈一诺打定了主意。

此时那本量子力学已经被陈一诺全都看完了，是时候行动了！

只要上了高架桥，就一定会死，这一点已经被反复确认过了。

那么只需要阻止校车上高架桥，就有机会顺利逃生。

机会只有那么一瞬间！这次一定要把握住！

“一定要活下去……”

当这深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时，陈一诺做好了准备。

从校车上醒来的一瞬间，他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力气大声叫了起来：“啊！！！！！！”

这一声不但把一车同学都吓了一跳，连开车的陈师傅注意力也被拉了过来。“嚎丧呢？快闭嘴！”陈师傅没有看校车前面。

就在一瞬间，“嘭”的一下，校车和那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面包车正面相撞，校车在开上高架桥的一瞬间，被撞的停了下来。

尽管有所准备，但校车停止的惯性作用还是让陈一诺的前胸狠狠的撞在前排座位上的铁栏杆上，陈一诺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他不敢有其他动作，以免伤势加重。

此时车厢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呻吟声。司机陈师傅趴在已经断裂的方向盘上，身体下面一片血迹，眼看是不行了。

周围的汽车纷纷停了下来，陈一诺看到有人在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还有人拉开已经变形的校车车门，正在尝试上车救人。

时间仿佛放慢了速度，每一秒钟都像以往一整天那样漫长。陈一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救护车赶来，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黑暗正在不断向自己压过来。

“快闪开，我是医生！”一个中年女性推开众人，抢上了校车，她直接走向了陈一诺。

“我伤得这么重吗？”陈一诺想道，“她上来直接来救我，看来我的情形要比其他同学糟糕得多。”

这位中年女性翻了翻陈一诺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能听见我的话么？”她问道。

陈一诺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动，放松，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不知道是陈一诺的什么动作让这位中年女性感受到了回应，她开口安慰着陈一诺。

“天怎么黑了？”陈一诺很疑惑，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再一次袭来……

……

一片刺眼的白光。

“又白忙了一场，要重新来过吗？”陈一诺想道。

然后他就意识到，这一次并不一样。

在感受到那片刺眼白光之前，自己并没有经历那阵不能感觉、不能行动而只能思考的阶段。

然后，陈一诺就感觉到了自己肢体的存在。他的眼皮极为沉重，但确实能感受得到。他用尽全力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有着泪痕、一脸担心的母亲。

“醒了！他醒了！陈一诺醒了！”突然察觉到陈一诺睁开了双眼，母亲大声的叫嚷着，“医生！医生！陈一诺醒了！快来看看！他醒了！”

看着欢呼雀跃的母亲，陈一诺露出了一丝微笑。

“能回来，看到妈妈，真好！”

他默默的想道。

随即，一阵疲倦袭来，无边的黑暗再次包围了他。但这一次，陈一诺感到异常轻松。